我们在老家一直是没有自己的房子,我上学也是一直借住在舅舅家。农村人都有个心愿,就是死的时候能躺在自己的房子里,灵魂出窍的时候看看自己的家,留恋一下在世上的亲人,感怀一下自己的成就。一辈子了,活着的时候可以将就凑合着住住。就是在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要走的像模像样,光荣体面。父亲没有地方可待,还是他的哥哥,我的伯伯最后收留了他。

车子到达大伯家时,那里已经站满了村里人,我哭着跟着抬着父亲的人,父亲借助氧气袋做最后呼吸。人多杂乱,匆忙中氧气袋突然被扯断,鲜血脑浆从他七孔喷射而出,屋里哭声一片、嚎啕一片。我被几个人扶着,父亲被放到了铺好的稻草上。我想去把他擦掉脸上的血渍,拉着我的人却不放,我使劲地挣扎、吼叫、哀求:求求你们!让我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求求你们了。

‘好孩子!去了的人是不能碰到人的眼泪的,这样他就走的不安心了,让你伯伯去擦,真是可怜,以后让这孤儿寡母怎么生活啊? ’人群中一个声音说。

我颓废的瘫倒在地上,泪水糊满了我的双眼。孤儿寡母依然可以活下去,但眼前这最挚爱的人却无论如何也要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母亲的哭声将我的心整个地撕碎,她一直都会对我们姐妹俩数落爸爸的不是,抽烟、喝酒、赌钱、还吹牛,他没有一样好的,在我们的印象里,母亲总是生父亲的气,因为母亲恨我的奶奶、爷爷,这种恨是恨到骨子里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斗’。  但当父亲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母亲说出了她这辈子最肉麻的话,“我再也不会找到第二个男人像他这样对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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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从小就没读过书,她经常跟我们抱怨,说外爷还是个教书先生呢,每天除了教她怎么割草,怎么捆草外就教她放老馿,一个字也不教她认,她现在要是识点字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不识字的她做体力活却是任何女人也无法比拟的,她总是比一个正常男人还能吃苦,可以挑一百斤的稻谷走上三里路而不休息一下。大跃进时,她年年当劳模,拿小红旗。每当我和妹妹抱怨做事情累时,她就忆苦思甜地跟我们讲她当时吃的苦,说某某在干活时总是去茅坑,一蹲就是一小时,她从来不滑头,任劳任怨,所以,每年都是劳模。我和妹妹就打趣,“那是你笨。谁让你不偷懒的??”

当母亲在田里像头牛一样吭哧吭哧、无怨无悔地和一群劳动力做农活时,我的父亲挎着军用书包上中学,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都走过母亲工作的田间。母亲是个很保守的女人,如果穿带有纽扣的衣服即使是在最炎热的酷暑,她也会把最上面的纽扣扣上。认识她的人都说她老古板,而最古板的母亲和父亲却是最时尚的自由恋爱。我有时会揶揄她:人都说你古板,在当时的年代你怎么会谈恋爱的呢?

还不都是你爸天天追着不放,有什么会不会的?她不好意思地说。

当时外婆不同意,依你的性格,你是会顺从外婆的啊,那你还是那么坚持。我又群追不舍地问?

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啥?她回避了我的问题。

外婆知道我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后就坚决地反对。因为当时我父亲的家是一方霸,父亲一共弟兄七个,打架一起上,而且,走哪里都会顺手牵羊的捞回点东西。可我母亲一点都没有顺从她妈的意思,母子俩互相不让,气的都不吃饭,我母亲躺在里屋,外婆就睡在外屋。两人就僵持了三四天,进行最后的较量。当然,最后胜出的是母亲。外婆自己饿的不行,又担心自己宝贝的小女儿饿久了会生病。再加上她人的劝说,外婆只好举白旗投降。后来我舅母对我说,真正挨饿的是外婆,我父亲每天都会偷偷地从窗户里给我母亲送点心,什么桃酥、果子、饼干之类的。看来爱情没有面包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婚后的母亲本想跟着父亲好好地生活,谁知,一年两年无儿无女。和我奶奶的关系逐渐地僵持、恶化,母亲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不会挖空心思地讨奶奶的喜欢,矛盾激化的时刻到来时,我奶奶带着她的老头和六个儿子把我父亲和母亲痛打了一顿。以后的生活里,这样的遭遇如同家常便饭。母亲除了会哭外,就是跑。舅母就说,你六爷的铁爪功抓着人就是皮开肉绽。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普通人怎么就会像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呢?我的脑中经常会出现一个场景:母亲哭着在山上呼喊着救命,拼了命的奔跑,而我的六叔甩着他的铁链在后面群追不舍。这世界为什么就没有张无忌或者郭靖来救母亲呢?父亲肯定是动不的了,他被其他的弟兄捆绑着,有一次父亲反抗的厉害,结果,他的腿被爷爷用铁锹铲的血淋淋。后来,父亲带着母亲离开了老家,去了南方打工。

无怪,我母亲和奶奶关系的恶化已超出了婆媳的尴尬。我、妹妹及父亲都和奶奶断绝了关系,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老人最快乐的事无非就是含饴弄孙,而,奶奶连我和妹妹的长相都没记清。

 

奶奶心啊、肉啊地哭,说:三啊,你苦了,一辈子没享福就走了,你走了叫我怎么过啊,儿啊、、、、,她泪流满面地趴在父亲的身边一边哭一边数落,哭的抑扬顿挫、有板有眼,哭着唱着,五音齐全,节奏缓慢,把别人的心都哭乱了。农村像这样的会哭的人大有人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某天,这也能成为一门艺术也未为不可。她满头的白发、身材矮小,眼睛凹陷,这张陌生的脸庞哭出不知是真是假的痛苦表情,她的鞋不知什么时候也脱落了,我上前去扶起她,让她坐下,把鞋给她套在脚上。我想再坏的母亲看到自己的骨肉先她而去,都不会是虚情假意地演场戏。世界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是再好的演员也演不了的,奶奶发怔地看着我为她穿上鞋。

父亲脸上的污渍被擦去后,奶奶便命令给父亲穿上送老衣,太爷似的帽子,太爷似的褂子。黑色底、大红花。葬礼极其简单,大人们在一起商量,决定不火化,偷埋。所以没任何人买花圈。第二天出殡,母亲让我去摔送终的火盆。让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摔的越碎对后人越是有福。我、妹妹头戴孝帽跪在了第一排,后面跪着和我们同辈的哥哥、姐姐。哭声震动天地,全都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天空雾蒙蒙一片,八个人抬着棺材走在最前面,我们跟在后面,正是隆冬之际,山上光秃秃的,枯败的树,落败的花,悲戚的山。

父亲下葬后的第二天,我、母亲和妹妹就离开了大伯家,来到了舅舅家。舅舅家的房子和他儿子、侄儿的房子是并排着一字型。母亲带着我们俩先到舅舅家,舅母的脸色灰一般难看,她努力的想挤出点笑容,岿然不动的肌肉衬着尴尬的脸皮,实在让人难受,母亲带着我们离开,去了第二所房子,表哥的家。表嫂的声色和舅母的一样。继续往前走是另一个舅舅的儿子,情况依然。后来还是舅母把话说清,像我们这样,死了爸爸的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才允许进别人家的门。如若进了,就给别人家带去晦气,别人是不高兴的,要买了鞭炮放的。我买了四挂炮分别在舅舅、表哥家还有买鞭炮的小店放完后,母亲就带着我和妹妹去了南方的租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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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寒风凛冽的那个清晨,我便擅自决定我的读书道路应该要结束了。其实,早在我读初三那年父亲因喝酒跌倒被送进了医院。查出来是高血压加脑淤血。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母亲生慢性癌症类风湿,我和妹妹都在上学。他不能手术,一手术就必然导致痴呆或者瘫痪。第二条路便是注意生活习惯,戒烟戒酒、不吃荤油、生活规律、戒躁戒怒就可以免除手术的麻烦,这是当时医生给我们的劝告。千万不能让血压升高,下一次若是再跌倒,华佗在世也没办法了。大概是过年时,吃的太油腻,又没及时量血压,父亲才会跌倒,才会离开我们。

我是没得选择,只能选择退学,我的决意退学遭到了‘全世界’的反对,这个‘世界’是以我母亲为首,所有亲戚都参与的反对集团。徒我一人和这庞大的集团对抗,结果肯定是我输掉。

第二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我按时到达了学校,才知道自己考了个全班第一。上帝总是会在极度伤害你的同时会给你一丝补偿,好让你对生活不必绝望。第一的名誉让我赢得了所有老师的嘉赏,然而我总是郁郁寡欢,总是喜欢趴在桌子上遐想,上课神思恍惚。最终成绩一落千丈。无心思上学,天天打电话给母亲。她被我烦的实在没法,哭着同意我退学。当我坐着车把我的东西连同我的心一同带走的那天,本以为会十分畅然,谁知眼泪就像一道小瀑布般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

退学的第三天,我便找了一个工作,帮一个工厂加工零件。下班时,刘星语出现了在我的眼帘里,他到来的目的简单明了:让我返校。同时,同班好友及班主任催出返校的电话。最让我头疼的是我母亲从我退学的那一时刻开始,就不停的抹眼泪。说:父亲在地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最终,失败的依旧是我,我还是返回了学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既不高兴亦不难过。一切听上帝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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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的第二个星期,我就开始给韩文写信,现在的他对我来说更弥足珍贵。他家很有钱,要是我能和自己喜欢且家庭好的他结婚,那我母亲就不会再为我愁,我还可以照顾她。

我的信封上写到:乌山中学高中一(n)班,韩汶(收)。我故意把韩文写成韩汶。纯属为了掩饰。理由更是荒唐滑稽,我说我有个哥哥叫叶翰文,一次机会听到了韩汶的名字,觉得很亲切。所以想跟他交给笔友。那会,我们特流行交笔友。同校的跟同校的,高年级和低年级的,男生和女生。所有青春年少的我们心里都有一种叫做悸动的东西,害怕孤独、寂寞的困扰。笔友无非是我们那时无聊时的一种慰藉,痛苦时的一种希望,暗念时的一种表达。

信寄出后,我就开始数着天数过日子,当十天过去后,我就死心塌地的承认,没希望了。奇怪心中一点都不难过,有的便是一种解脱的轻松。

半月后的一天,我们班长拿着一封信问:“我们班谁认识任丝丝?”

我立刻像被电击了一般冲过去,抢回了信。准备掉头就走。转过身的刹那,才想起应该说点什么。“哦,我的一个亲戚。她不知我的学名。我妈姓任,我小名叫丝丝。她一直叫我任丝丝。呵呵,谢了。以后凡是有任丝丝的信就是我的。”

班长很诡秘的瞟了我一眼。我拿着信找到了一片拐角处,这里安静、人少。右手拿着信,发现手微微的发颤,我用左手去握住右手,左手颤的比右手还厉害。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的揭开信封,一张幽蓝色的信纸飘了出来

任丝丝:

你好。

其实,在收到你信的前几天我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有时真的很难说清为什么?但确确实实我觉得我会收到一封陌生人的信。我很乐意跟你交个朋友。我以前也是你那所学校的。只是后来转到这边了来了。对了,我的名字是韩文,不是韩汶。我在高一(3)班。

接到你的信,我很开心。希望我们以后是很好的朋友。

韩文

拿着信的我感到我幸福的快要发疯了,我把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然后小心的装入口袋里笑容满面的走进教室。

“问夏!傻笑什么呢?跟中了500万大奖似的。什么开心事?”刘星语看着我的脸问。

“比中奖还要好几千倍呢,但就不告诉你。”我诡秘一笑。

他也不多问,也笑容满面的。

不知是他心里内疚还是怎的?自从初二明星片事件后,他总是迁就着我。我只要不开心,只要愿意,总是可以对着他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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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韩文的信件无非就是谈一些学习、成绩的事。我从未没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他亦从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种带有幻想、不真实的幸福直到高二下学期一次会考时才完全的破灭。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来不及想象,快的如同闪电般将我击倒后瞬间消失在天空的尽头,我想我是在等待美丽、温馨、和煦的晚霞的,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身心疲惫。当一切如南柯一梦般醉醒在不可能的爱念之后,我想,如果我不在那种情况下遇见他,也不冲动的写了一封绝交信,最后的最后,我会如愿以偿的坐在他单车的后座上忘乎所以么?

高中的会考就像一只令人厌烦却不能丢掉的老狗一直尾随到你考完你所有不喜欢的科目。学文科的要考物理、化学、生物,选理科的则是政治、地理、历史。所谓会考,不过是学生和老师一起应付差事。考试时,监考老师会在门口外为你把风,只要你不被所谓特级监考老师逮着个正着,正常情况下,你抄你的,老师这时全是眼瞎、耳聋的扮演者。

会考的科目是物理、化学、生物。在未进校等待的时间里,我百无聊赖,随便地朝黑压压的人群里望了一眼,仅轻轻地一瞥,我见到了我想见的人。千人之中,越过重重障碍,我一眼便能认出是他,即使已有五年没见到他的音容相貌。我的心狂跳不止,貌似一只小鹿在胸腔内到处乱撞,都能听到心的跳动。小鹿一直跳一直跑,像是要冲出喉咙来到地上跳个舞。只需一眼,我已满足,只是上帝在这时极度地宠爱我这个痴心的女孩。

当我拿着我的准考证步入考场门时,我又后退了出来,仔细核对着手上的准考证号和考场号,在我确认无误后,我进入了考场。韩文就坐在靠门的第二个座位。我拿着号对着桌右角的号。如果这不是个真实的世界,我真怀疑这一切是否有导演在拿着摄像头拍摄?我居然像中头等奖一样坐在了韩文的旁边,巨大的欢喜笼罩了我的全身,巨大的程度到将我整个包围、吞没。

第一场考的是数学,虽然物理化学对我来说就像是迷宫,但对付考数学还是没问题的,无论理科还是文科都要学数学,会考的题目又非常地简单。但到看着一个个题目时,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题目是真的不难,会背算式就成。问题是考试前一个星期,我母亲生病,我请假回家了,考试时直接从家里到考试地点。我怎么也想不起高一及高二课本上的公式,凭着一点点记忆到快要交卷时只做了五分之三的题目。我写了一张便条条给韩文,要他写几个填空题给我。他把卷子往我这边推了推,他的字本就写的小,又都是写数字、字母,还有我那该死的眼睛,居然看不清他写的内容,于是我手拿笔做写姿势,意思让他写给我,他指了指老师,对我摆了摆手。而老师正站在一位学生面前,这位同学对着小抄狂抄,我面对着一条条空白处欲哭无泪。2分钟后,韩文交卷走人。我再也没有心思去想题目,而离交卷时间只有3分钟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口的光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问夏,写完没?”

我抬起头看了看,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刘星语站在窗前。

“第一题选B,第二题选A,填空题第一题答案是1、、、”他用两手圈起喇叭状朝我说。

我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时,交卷的铃声敲响了。我交上试卷,出了考场。我当时怎么就不奇怪,刘星语一直是韩文的好朋友,他也应该知道韩文的动向,可是他就是缄口不言。他俩是没有联系了?

结束最后会考的时刻,也结束了我五年的暗恋。我不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这大部分取决于我是女孩的原因。女孩的自尊心有时比男孩要强烈的多,因为前者在社会上本就是一个弱体。无论时代发展到什么程度,永远都无法改变女孩的生理结构。如果心里住着‘自尊心’和‘爱情’两位达人的话,且二者互相打架,我是会温柔地请爱情离开的。

普遍客观的道理:情侣或者夫妻之间,如果女方提出分手就像水蒸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若有一场或者几场细细的小雨,女人的心就会被灌溉满满的了或者说至少不会干涸而死。大多数时候分手、离婚只不过是缓解一下紧张氛围的一个手段,女人终究是想被留住。男人只要稍稍表示悔改,行动上给与支持理解。那么这段婚姻会一如既往地经营下去。男人则刚好恰恰相反,男人的分手、离婚就像是地震,看似平静无奇的表面,一旦蓄积了能量到要爆发的那一刻,绝对是地崩山裂,无法弥补,无法挽救。

返校后的当天夜里,我给韩文写了份信。告诉他我的真实姓名。我不知道,他是早已将我忘的一干二净?或是对我已厌烦透顶?还是有一点点恋情?这一切都随着结束而石沉海底。在我幻想着他会来找我,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后,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绝对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想我是用尽了我的豆蔻年华喜欢了一个不喜欢我的男孩,却还要用余下的青春将他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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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健是在我认为将韩文忘记而事实上仍挂念的时候遇到的一超级砖石王老五,其硬件设施绝对的过硬,软件亦正版、高超,只有一点可惜了,他是一病毒软件。

炎热的7月,我待在了母亲身边,正焦急的等待着高考最后的判决,能否考上我心仪的大学,还要等待分数的发布。那一天,天色灰蒙蒙,自从高考过后,我在商场里找了个短期的兼职,下班后我一个人行走在人行道上正恍如隔世的想着心事。猛然间一辆银白色的车从我的左方冲到了我的面前,我啊的一声惊叫,已来不及。车轮刚好压在了我的右脚上。匆忙间,他下了车。

“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

“那上车吧,我的公司就在前面。“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有种不容商量的余地。
“你公司?我不去。”我当然不能贸然去一个陌生人的公司。他是什么人?什么公司?公司里又有哪些人?哪些情况?虽然我的脚被压了一下,但我的脑子可没被压。

“你先上车?“

“我也不想上车。”我正在盘算,他是不是专用这种方法去拐骗少女?

“那你想怎样?你应该没事。我的车轮没碰到你就已经停下来了。你看我还有事,如果你没什么大碍、、、,”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我的眼里已含满了泪水。
“你的车轮明明压在了我的脚上。”

“你先上车,上车再说。你看我的车不走,后面的车就走不了。”我看了看,后面有几辆车停在那里动不了。我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他说,“你看我当时正在电话。天色也很暗。你吧还穿了这么个暗色的衣服。她指了指我咖啡色的T恤。我开车一向都很温柔的。今天应该没压着你吧?”

“压着了”

我把脚伸了出来,脚趾上还有两道细细的压痕。

“那去医院吧,”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撞到了一位姑娘。不能按时到达公司了。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挂了电话他侧着头看了看我。

“你是哪里人?”

“中国人”我没好气的回答。

“你现在应该还在上学吧”他似乎也没生气。

“随便吧!”我也懒得理他。

这下他就转过头去,专心开他的车,随手开了轻音乐。我有点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过分了,于是我问他:“现在去哪家医院?”

“去最近的,第三医院”

“那应该挂什么科啊?”

“只能挂急诊了,现在这个时间只有急诊。我有个朋友以前被车碰了一下,打着石膏休息了一个月。“

“啊?那我是不是也要躺着一个月啊?“我真急了。

“没事,你的比较轻。去拍个片子看看。没伤到骨头就行。“

到了医院后,他先下了车。然后从后面走过来准备给我开门,我一看这架势连忙拉开了车门径自下了车。我想别搞的跟电影里似地,绅士的动作,温柔的美女。这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这是现实地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后我更现实的说要看看他的车是什么牌子?我狠狠地看了他的车牌号并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我不是有心机,只是多了个心眼。你说万一他在医院里找个机会开溜了。我这医药费找谁要去啊?

还算他有点良心,医院里跑前跑后,挂号排队。已经晚上了,可还有许多人来挂急诊。看来一天不知道要有多少意外了。终于,轮到我了,医生一听是车祸二话没说,开了个单子要我去拍片子。看都没看一下我的脚。拍片子要去二楼,他过来托着我的胳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异性。我轻轻推开他的手。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我扶着栏杆一点点往上爬

 

在等片子出来的四十分钟里,他建议先去吃点东西,说医院还是能少待就少待。我没反对。

出了医院,我们要过一条马路,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我独自一人向前走去。两面的车呼啸而过,我站在那里居然不敢移动,回头朝他看了看,他正挂完电话,左转右转的开始寻找我,最后才见我已离他有几步远了,便小跑着过来,低声问我怎么不等他就走了?然后他拉着我的手走过了斑马线。那一刻,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我们来到了一家台湾风格的简易餐厅,面积虽不大,却也很温馨。袅袅的音乐萦绕在耳边,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班得瑞里的恋爱。每个桌子靠墙的上方都有书架,上面放了一些书。客人不多,都在窃窃私语。我坐在一个比较靠里的座位上,随手拿起一本书,一看书名居然是《猪八戒其实是个好老公》,当时觉得好笑,随手翻开看了看。书里说猪八戒虽然长的丑,但是对老婆很好。即使在他和唐僧去西天取经的路上,总是惦记着高老庄的老婆,总想着取经后与老婆相聚。我正准备翻下一页,他笑容满面地端了饭食过来,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另一份是鸡腿饭,另外加上可口的海带小菜、两杯芒果果汁。他随我挑,我一向喜欢米饭,我就挑了一个鸡腿饭。

环境地改变,音乐地作用,在餐馆里没任何人想到我是被他撞到的路人。他彬彬有理,温文尔雅,绅士般地照顾我,也就打消了我对他的敌意。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叶问夏”我吃着米饭回答。

“我叫郭健,你看今天碰着你实在不好意思了。不过,我想幸好碰到的是你,要不然碰到一个老太婆多没意思啊。碰到个美女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他开玩笑似地说。

“我也够倒霉的了。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我都吓傻了”

“我也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我一向很温柔,我是说我开车一向很小心很专心的。只是今天、、、、,也许这是一种缘分吧。”

我抬起头看看他,嗯!确实是一个美男子。短发给人的感觉很阳光、洒脱,高高的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皮肤细腻、白皙。斯文的同时又不乏帅气。自从他下车后,我只能抬头看着他说话,当时觉得她很高。后来才知道,他1米84.。

“我看要是这种缘分还是算了,我可不想下次再被你车给碰到!”我也调皮底说。其实心里早就炸开了锅,一种类似幸福的东西第一次敲醒了我的心脏。只是,我不敢奢想,不敢多想。

“我也不敢这么遇着你了,”他又笑着说。

四十分钟不知不觉中度过,我和他聊了很多,从农民工到IT。最后,他见我脸上没有了愠色,他问:“你当时好像神思恍惚,你在想什么呢?”

“我这两天高考成绩就要下来了。”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我说,当时,我都把车开到你面前了。你才反映过来。哎,说真的,你是哪里人啊?“他很专注地看着我。

“是哪里人很重要吗?“

“不是,就是第一次问你你没回答呀!“

“额是陕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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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郭健从追我开始到确定恋爱关系再到结束一共仅用了五天的时间。相对于我暗恋了韩文的五年,他真是爱情道路上的刘翔,而我实在是一只带着沉重负担的蜗牛行走在这条道上。

当时的郭健一定是想在三天就把我给‘拿下‘。他一定想,一个刚高考结束还在等着录取通知书的女孩一定对世界认识还不够。对男人更是不了解。好男人吗?无非就是玉树凌风、八面玲珑,温柔、绅士、帅气、有发展前途。郭健是南大的毕业生。当时又在一家前景很好的公司做经理。全符合好男人的标准。于是他对我进行了俘获。

拿到报告单后,什么问题都没有。原来我还觉得脚趾隐隐地作痛,拿到报告单后,脚趾就不再痛了。我在想,是真的不痛了呢,还是心里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郭健很自然地要送我回家,途中更是很自然地要了我的手机号。

“你手机号多少?虽然报告单没检查出什么,万一还有什么没检查出来的,你以后也好找我“这就是他如此老谋深算地将我拿下地第一招。

我没理由拒绝啊,当然,我也不想拒绝。

第二天我还没下班,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晚上约我去吃饭。又天南海北地聊了很长时间,我很轻松,他也觉得快乐!他说他大学谈了一个女朋友,但是当他们一位从新加坡留学回来的同学出现后,他的女友就丢下他去寻找海归了。他又问我,我?“我还没谈过呢!“说完后,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当时的季节刚好是葡萄节,我第三天下班后,他接我去了码头,下车后,坐轮渡到了江心洲。就算是傻子也应该明白是什么个情况了。他就是想追我。说地通俗点就想泡我呗。丫不愧是泡妞高手,我觉得他一定了解女性的心理。他和你走路,总是把你拉到路的里侧。他走危险的一面,好为你挡开危险的车辆。在葡萄园里,我可乐坏了。一串串紫的、绿的葡萄在蓬松的叶子下乘凉。沉沉的葡萄,我胳膊上挎着个竹编篮,手里拿个剪刀。看见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我乐不可支。篮子里装满了葡萄明星。郭健看着我说:“你到真像个采葡萄的小姑娘!挺好的。我以前认识的女孩最怕到乡下。她们总是厌恶地说这里脏那里不干净的。你倒是没这些顾虑啊?“

“真是开玩笑!我来自农村,你见过有讨厌自己成长的故乡的人吗?农村有农村的可爱,城市有城市的悲哀!“

采完葡萄,他带我到了一家农家餐馆。他点了很多菜。农家鸡、鸡蛋炒韭菜、西红柿鸡蛋汤、凉拌黄瓜、红烧扁鱼。我提议有点多了。他说:“你要多吃,那么瘦,吃胖点更好看。“饭间他总是往我碗里夹菜。

在等轮渡的时间里,我和他站着安静的拐角处,他伸手想搂着我的腰,我没推辞,我抬头看向他,突然间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我说:“郭健,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关于爱情,我还一无所知。如果你想找个女孩玩玩,就请你放过我。我输不起。“

他渐渐地离我的脸越来越近,我都能感受到男人独有的气息。他温柔地说:“傻瓜!你明天下班后,我仍去接你!我不是玩你。“说完,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和脸颊,最后顺势到嘴巴。我的心剧烈的跳动。全身被幸福的感觉包围。每一寸皮肤都在舒展、欢唱。我晕头转向,毕竟是第一次接触异性,有些慌张、眩晕。当时,我对上帝充满了感恩,赐给我一位优秀、帅气的男朋友。

当轮渡行驶在长江江面的时候,凉爽的风吹在身上,头顶满天星星。我站在船头,郭健从背后搂着我,我伸开双臂。看!我是ROSS.他是JACK!多浪漫的夜晚!多美好的情侣!虽然不是豪华游艇!但船上的我已飘飘欲仙了!

第四天下班后,郭健开着捷克车去接我。我心里总是不十分踏实,面对着他的柔情我总是逃脱不掉,可是明明中,他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还是有点意识的。我找了个借口回了一次家。他留在不远处等我,我慌慌张张地跑到家,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忽然间一把折叠的小刀映入眼帘,我晃了晃就装进了背包里。跟家里人说一个同学从这里过,去吃个饭,就出门了。

路上,郭健说他今晚没办法回去睡了。因为他的室友今晚要带个老男人回去过夜。原来他的室友是个女的?!心里的那个不远承认的想法又一次冒了出来,我摸了摸包里的小刀,冰凉触手,我真不希望这用在郭健的身上。同时我开始想撤退了,然而又不十分的甘心。我一向不喜欢做还没上战场就逃的逃兵。

整个高中,我一直都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学生,一直处于本本分分中的人有种能感知不安定因素的能力。郭健领着我去了皇家KTV。他拉着我的手行走在光怪陆离的地面上,忽闪忽明的灯光令人眼花缭乱,我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边缘,竟没有一点安全感。穿着白T恤打着领结的服务生把我们领到一间包厢里,随后便退了出去。房间不大,一张黑色的真皮沙发靠墙放着。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腿上,压住了飘飘的裙子。一首歌都没唱。其实,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唱歌。经常一个人哼哼唧唧的唱着喜欢的歌曲。当心情大好时唱“好难过,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你说过,这辈子你都会爱我。、、、、、、、”悲伤失落时喜欢唱“每一次都在孤单徘徊中成长,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山泪光。、、、、、、、”

他独唱了一会,走过来抱起我。他有那么大的力气,居然将我举了起来,一边还很温柔地问:“怎么感觉你很害怕呢?怕什么?嗯?告诉我。“

“没有!“我强作欢笑的说。

“那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么?我的室友带个老男人回去。我不想回去。“

“不行,我得回去。我不回去,我妈会很担心我的。“

“傻瓜,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听话。打个电话给她,就说留在同学家了。”

一听到他说那样的话,我就想干脆走掉算了。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帅气的脸庞,高大的身躯。舍不得!真的。或许他和他的女室友是清白的,他真不想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而选择留宿在外呢?

他唱了一首歌后,就拉着我出了包厢,接着领着我去吃傣妹火锅,炎热的七月吃火锅,在当时的我来看,这些人有病啊?谁知到了傣妹一看,人还真不少。我们一来到傣妹的大门前就有一道清清的人工小瀑布,旁边长着一棵常青树,上了楼梯到了大厅,一棵仿造的大树把大厅装饰的绿绿莹莹的,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其实,我如同嚼蜡般吃着东西。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倒腾。郭健还是一直游说要我晚上陪他。他还别有用心地保证“绝对不做出轨的事,只是想搂着我睡觉而已。“

骗小孩了吧,怎么说我也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了。我才不相信他那鬼套,我的第一次绝对要到结婚那天才给我的真命天子。无论他怎么苦苦哀求,我就是无动于衷,只是答应陪他去找客栈,然后就回家。到这时,我的心真的开始凉了,真的,冰凉冰凉。我也不再奢望什么,只是要回家的决心从没动摇过。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由于郭健没带身份证,他只能去找一些小的旅馆住,我就陪着他一家一家找,没到一家旅店,老板都用别一样的眼神看看他又看看我,那种眼光带着戏谑的、嘲讽的、看不起的、鄙夷的同时又有点嫉羡的,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很难受,赶忙解释就要一间单人房,就是他住,我还要离开的。

最后,总算有一家旅社收留了郭健,然而,他一进去就出来要换房,还气愤地赶走了一对来投宿的夫妻,店主不乐意了。吹鼻子瞪眼睛地说:“今晚要是你能把这个房退了,我就不在这块混了。“郭健一听,火也上来了,“你看你们这房间怎么住啊?空调公用,床又小又硬,我还真不信这个理了。“他出了客栈,来到了马路上,连忙拨了110报警,然后就开始打电话给他的朋友,让帮着找人。我小跑着跟着他。他打着打着电话就没电了。我把我的电话递给他,我想我这时肯定是走不掉的了。心理还存着一个不真实的梦想,心想,也许通过这次意外,郭健就真心真意地喜欢我了呢!他打着电话,突然手指着前方的一辆警车,示意要我过去问问是不是来帮我们处理事情的,我一路小跑过去,心里头什么想法也没有,去敲了敲警车,里面一位大约三十左右的一位男警察问我什么事,我说我们拨打了110投诉客栈不让我们退房来着。他说他是在捉一位从东北掏出来的小偷,他是一直跟着到这边的。我失意而归。一转身,郭健不见了。天啊!他是不是骗我手机来着?我的手机才刚刚买的啊!一种不详的预感爬满心头,我把和他认识以来的种种事联想到一起,又否定了这一猜测。我问旁边的一位大叔有没有看到一个很高大的在打电话的男人?问完后,我才知道我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好在大叔说他回旅馆了。

我才安心地又跑回旅馆,郭健手叉腰地在和一群人争论,刚才那位一脸坏笑的老板在和那群人说我们进去大约20分钟睡完以后出来就要退房。我气的想哭,我跟着郭健还没进屋,郭健就气愤地弹出来要退房,一共还不到1分钟就出来了。老板居然睁眼说瞎话,如果,让我妈知道我就是把心破开也说不清了。大半夜的跟一个男人去开房???就在郭健要和他们动刀子的当儿,郭健的朋友开着车子呼啦啦的来了,这时警车也到了。警车一停下,出来个手夹包穿便服的男人。他们一见郭健和店主却不由自主地笑了。原来郭健和店主找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这位警官。不打不相识,原来都是认识的人。这个架就从原来的差点动刀子转移到了餐桌上。郭健的一帮朋友、店主的一帮朋友再加上警官。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俏江南,我想回家,可是郭健不让,就看着这一堆人在那海吃海喝。

晚上11:点左右,这帮人终于结束。郭健要我陪他到客房,这次郭健要了这里最好的一间房,也就是个标间而已。一进门他就把我推倒在床上,嘴唇胡乱的在我的脸上吻着,手开始游移到我的腰部,另一只手开始给我解衣服。我除了慌乱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郭健推开,浑身滚烫,我没经历过这场面“对不起,我该回家了。“说完我拉开门独自走开。

“那我送你吧?”他的声音从后面无力地传来。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幸好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到家后,母亲和妹妹都睡下了。听着她们匀称平稳的呼吸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包围了我,我悄悄地爬上了床,眼泪这时终于夺眶而出!

和郭健真正的决裂是在第二天,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二天的我得知,我高考落榜。借着高考落榜的名义,我哭的理所当然。我母亲急的跟着掉眼泪。一面还安慰我说:“没关系,再去补习!”其实,只有我心里最清楚,我是为我的初恋哀悼。

我打电话给郭健,他一接通就说你好,我说是我。他说我知道,有什么事么?声音冷淡的就像是陌生人。前几天还柔情蜜意、款款而谈的男人去哪儿了?我一时语塞,我就是想最后一次听听他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只听郭健说就是以前的一个同事。然后就挂了我的电话。

我心痛地无法呼气,刚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伤心,我借故独自一人跑到郭健带我去的那家台湾风格的餐厅。我狠狠地在我们第一次坐的位子上静静地坐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想,又想了很多,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很多,其实,自己又什么没失去,幸好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我没有随意丢掉。当夜幕降临,城市的繁华再一次淹没在五彩的灯光下后,我觉得自己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餐厅。当回到家里才知道,母亲为我担心了整整一下午。简单的母亲担心我可能会做啥事,到处打电话托亲戚给我谋一个再读书的机会。其实,是母亲想多了。我犯不着为了落榜或是失恋而失去对生活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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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第一志愿没被录取,上了个普通的二类学校,第一天报名就遇到了沈楠。她独自一人背着行囊来到了学校,而我也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学校,我们有了同样的境遇,也就有了同样的心灵。我从来就很自信自己是个独立的人。但在我碰到沈楠以后才知道真的是人外有人。大一的第二学期,她就独自一人找了份兼职赚取了自己的生活费。她不要他父母的钱,也不要她男友的钱,她有一个相处了四年的男友。她的生活简直让我钦佩,独立、温馨、幸福、、、,但这幸福随着距离和时间的参与变成了绝望的寒心。

沈楠在得知他的男友另有新欢时,把自己着实收拾了一下,很高傲的去找她男友分手。回来后,我陪着她在满是荒草的操场上坐着,已是深秋,枯黄的小草被风吹的左右摇摆。沈楠坐在草地上,头埋在两条腿里。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天边。操场上有几对喁喁的情侣,或嬉笑,或接吻,或依靠着看月亮。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沈楠,就静静的陪着她坐着。她一开始小声的呜咽,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草地上。她哽咽的说着她和她男友四年来的爱情。从相识、相知、相爱、、、,为什么才离开仅仅两年,而他却可以移情别恋了呢?沈楠说着说着由小声哭泣转变成泣不成声。

就在这一时刻我想,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呢?我喜欢韩文,他一直就像一位梦中情人一般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对他一无所知,仅仅是因为他的笑脸像钻在我的脑中一样,使我再也无法将他忘怀,他会喜欢我吗?肯定不会,否则,在我给他的最后一份信时他应该有所表示的。

郭健倒是完美的男人,只是他只想让我和他上床。之后,估计会像丢掉垃圾一样把我丢掉了。沈楠的男友也很有知识,也是个好男人。然而,为什么距离和时间会让真正的爱情变成人世间最悲惨的滑稽。

 

我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想要一个男朋友,那份急切,一只要是男的,二是活的就行!沈楠给我介绍了她们班的一位男生贾诚康。自从进入大学以来,我整天都和沈楠泡在一起,尽不曾想过要谈一场恋爱,在沈楠深深的受到伤害之后,我就像要饮鸩止渴般想要一个男人。

我和贾诚康互发短信,十天后我第一次见面,我和他走出了学校,绕着学校一圈一圈的散步,聊着漫无边际的话。什么时间他拉起了我的手我也不知,在无人的拐角处,他吻了我,我挣扎了两下,便也顺从了他。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漫天的口水。我觉得如果恋爱必须有所付出的话,那就勉强着吻好了。他却不乐意了,忽然放开我,说:“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该这样。”

啪!慌乱中,我甩了他耳光,除了这样做,我不知还能做什么? 回到宿舍我嚎啕大哭,室友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沈楠来后把我拉了出来,我把实情告诉她后,我俩久久的抱着一起。末了,她说天下没一个好男人!可我仍然走不出要一个男人的境界,要一个男人不是想和他发生不干净的关系,只是想让他抱抱我,仅仅就想让他抱着我,吻吻我,在我难过时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没事,有我呢!

这种迫切的需要让我饥不择食,那段时间我特别地恨自己,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女孩比我还低贱的了。眼神灰暗无彩,心情糟糕透顶,面部表情呆板僵直,整个人散发着低迷的气息。

我还是寻找到了一个个子很矮、长相一般的男人,如果这一切都还能将就,他一条腿比另一条短的腿就让人接受不了。然而我欣然的接受了这样的男孩,而且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他偶尔陪我吃吃饭,简单地拉着我的手陪我在操场上转转。我一颗漂泊的心终于可以有所依靠了。说真的,我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想这么静静地走下去,最后走入婚堂,唯一让我担心地是怎么带回去见我的妈妈?但很快这种疑虑消失了,因为他把我给甩了,他居然把我给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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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第一次,我的情感被我的理智控告到了我自己的法庭上,理智要控告情感犯了低级犯贱罪,证据就是找了一个硬件差劲,软件有病毒的男孩做男朋友,而且在对方抛弃我后仍对其恋恋不忘。情感理直气壮的不肯认罪,并反过来指责理智,说他不懂得我的心理,不了解我的痛苦,我在父亲去世,被郭健伤害过后一直处于被压抑状态,加之最好朋友沈楠被相恋四年的男友抛弃,对我的打击很大。所以我累了,想找一个靠山歇歇了,这个男孩或许有什么苦衷呢!

理智不愿意了,对法官列举了种种罪证来证明情感的败坏与任性,可是没想到的是情感早就串通好了我的最高法官。我的法官命令将理智捆绑在地,用破布塞住理智的嘴。情感指挥着我的大法官——大脑,大脑指挥我的手给他发了一条短息。其意思就是不能将对方忘记。对方也很快地回复了短信,“你别这样好吗,我的前女友回来找我了,我们已经相恋了四年,对不起,如果没有她,我一定选你。”

情感这一次犯了判断错误,这次法官也帮不了情感,理智要求严格惩罚情感,情感推脱责任说是我的心默认的。于是我收到了法官的判决,我‘被‘带到了厕所执行掌掴。

当我的手打在我的脸上时,脸上顿时印下红红的掌印,我的心是木木的,感受不到一点疼痛。打的是脸,不是心,或者说心被执行鞭刑了,可仍不愿意醒,还是一味地沉浸在变态地意念中,我知道,这次还是不能彻底走出来,虽然知道自己错了。

当一个人沉浸在一种坏心绪中时就像是吸毒,固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将自己推向无底的深渊,可仍然不能自拔。这时,除非外界的力量将之击醒。这个外界的力量来自我的母亲。

当看到手机屏幕上显出妈妈两个字时,我深深地做深呼吸后,安通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低沉、无奈的声音,她说,这段时间我的病情特别的严重了,手指的关节肿胀、疼痛,连身上的关节处也疼痛无比,我实在是不能做活了,我需要你,你回来吧

的我说,好!我这就回家。

母亲这一生的生活都较揪心,小时候经历三年自然灾害,长大点就拼了命的挣公分,和父亲结婚后又受到婆婆及我叔叔们的虐待,离开魔爪后,生活刚刚稍改善就得了风湿病。自然地她成了我们家的药罐子。她只信偏方,专门找散落在人间的名医。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带着母亲寻找名医,后来,这个责任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记得高考结束的那年,母亲得知了芜湖有一个神医,专治疑难症,他治好了好多类风湿病,我们隔壁住的一女的原来都瘫痪在床上都治好了,于是我们就寻他去了。名医开的是诊所,两间房,外面是诊室,里面是药房,我看着这样的装备,心理不免狐疑,但母亲信誓旦旦地说这次她最有信心。名医在母亲的手关节、脚关节处贴上一个个绿色的方方正正的草药,然后用纱布包好,扎上。这个只有两厘米小小的草药所带来的杀伤力让我现在想象都后怕。名医给开了点药我们就回来了,说药服用完,我们再去一次。要离开时,母亲像以往一样问:要多长时间能治愈?

名医说,大约三四个月。

回来的路上,母亲没任何不适。晚上,我和妹妹都睡熟之际,我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抽泣,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在梦中,听着听着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朦朦胧胧地爬起来,看见母亲坐在门后的小板凳上,头埋在臂膀里,身体因哭泣在颤抖。我爬下床,来到她的面前,看见下午贴上草药的关节处凸起厚厚的包,双手关节处、两脚的关节处,里面盛满了黄黄的浓浓的水,水炮裹着手脚一圈,看上去像是手脚处裹了厚厚的水面包。地上放了厚厚的纸,纸明显地潮了,水从关节处一滴滴地往下落。

“妈,你怎么了? ”

“要不是你这两个少债鬼,我还不如死了好。你看我这受的什么罪啊?真疼!里面跟火烧了似的。”她说着伸出手让我看。

她穿着花白的棉绸背心,棉绸睡裤,眼睛红肿,脸盘消瘦。她以前最瘦时也有120斤。而现在最多90斤,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我说我去给你拧个毛巾,拉开门的一刹那,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跑到一个她听不到声音的地方放声嚎啕大哭。哭完,擦干眼泪,拿了个热毛巾,倒了杯水给她。

她让我先睡,我执意要陪着她,她却不让,说是明天还要做活。

母亲之后仍然坚持去做这样的治疗,每次从芜湖回来的晚上,她就一整夜疼的没法睡,她整夜整夜地等着身上的脓包流干净,疼痛消失了才能休息。身上的关节处处留下了被烧的痕迹。新的变成了旧的,又要添加新的。我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熬过这么多个疼痛的夜晚。我也无法劝阻她不要再需求偏方,她一心一意地相信偏方能治好她的病。

四个月后,她的病情一点没有好转。这时她又听了一个偏方,说是在含山。我把她领去,   这次相对芜湖的治疗来得更直接。此医生直接用钢针往母亲的关节处戳,看着长长的针扎进去再抽出来,母亲说害怕,但在医生钢针戳进的那刻,母亲身体一抖,接着便能承受了。每次的治疗,什么中药,什么拔罐,什么针灸,什么以毒攻毒的用蜜蜂蜇,用钢针烧红了往关节戳。她每一次都抱着希望,每一却又都失望,又从失望中寻求希望,接着再失望。她都练就了习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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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母亲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快丧失了,她的手居然拿不动筷子。浑身的关节处肿胀、疼痛。当自己正真地无路可退的时候,也就坦然多了。我的坦然并不能解决母亲的苦痛,她身体上的疼痛我清晰可辨,然而,她心理上的遗憾与无奈我触摸不到。依然记得三年前退学时的我,依然记得三年前面对我退学的她。三年前的高一,我带着我的行李见到她时,她还不能接受我的决绝,现在,她连自己都不能照顾时仍犹疑不决。但我知道,这次我退学的势在必行就像明天会天亮一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

返回学校时,我说,妈,我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大约两天后便可回来。得到的是她的沉默。

把行李打包好后,我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她得知了这一消息,很自然地会劝说,并提出可以帮我申请国家贫困助学金和无息贷款。我都一一拒绝了。  她要我回去再想想,第二天再给她回复。

我笑着说,明天我还是一样的决定。

明天真的会天亮么?这个地球上还存在着南极和北极,它们是极昼和极夜的,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极度的寒冷。

离开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我顺着学校走了一圈。学校的正门口真是我和沈楠遇见的地方。操场上依稀还见得我和她散步谈心时身影。宿舍曾在我丢了手机后,狂哭大叫后依然收留我的地儿,还有可爱的室友,她们一起筹钱给我买了一部现在拿着的新手机。学校的石桌旁那位矮小、腿残曾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的要我相信他会照顾我一辈子的男孩。哦,原来这里有那么多让我留恋的地方。虽曾一度的讨厌它的窄小、闭塞,原来它也承载了我那么多的快乐与悲伤,心痛与狂喜,无奈与成长,迷茫与希望,低贱与高尚。哦,这看似破败的学校竟如此显得可爱,可爱的增加了我对它的依恋。它还赠了它另一种情感。有一种痛无法用语言描述;有一种悲哀无法与人诉说;更有一种无奈你无法做出选择。

大约离放学还有一小时,我选择了坐在沈楠上课的教学楼等她。母亲的号码响彻了我的手机。我恨透了这时听到她的声音,因为这意味着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化。

接通后,她说:“你给我继续上学。我想好了,我再苦再难也得让你把大学读完。我以前总是想着能用偏方把病给根治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你表姐今天带我去江苏省省人民医院找了一位专家看了,打了一针,现在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我以后都会他那里治病,不再去寻偏方了。而且,你妹妹也希望你能继续读下去,她说,她以后不再任性胡闹。会好好地照顾我和挣钱。你表姐也表示会定期领着我去看病。”声音洪亮、态度决绝。

“妈,你怎能这样啊?我都和班主任说好了。而且全世界的同学都知道我要退学了。你现在又要我回去继续读书。”

“退学手续不是还没办好吗?你就再说你妈不让你退。比起心理上的痛,我更愿意承受身体上的痛。而且,以后我保证都会去大医院看。你安心上学,别担心我!”说完,她把电话给挂了。

我在学校的教学楼前来回的走动,头脑里一片混乱。各种声音充斥其中,慢慢地声音越来越清楚,最后只留下两种声音:是去还是留?就这么来回地走动,竟不知短短100米的长度,我来回走了一小时,最后刚刚坐下时,沈楠就下课了。我双手抱头伏在腿上,沈楠站在我的身边。

我说,我妈妈又让我继续读书了。

她说,那我们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讨论这个问题。

她听说了我母亲的观点后,力荐我继续读书。其实,我知道我是会留在学校里的。我问她,最近她在忙什么?她神秘的说,我要挣大钱了。不过在挣钱之前要一笔小钱投资。我问了多少后,把我卡里仅有的2000元给了她。我一向很信服她,所以也就不用怀疑什么了。

 

再一次躺在几乎要失去的床上时,我翻开了以前的日记,打开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我爸唯一的一张照片,身穿酱色休闲服的他右手拿烟斜站在屋前,满脸愉快的笑容像是马上可以从照片上溢出来。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不一会儿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也洗净了我的心。我看见我的双眼不再像死鱼眼样暗淡无光、呆板固执。它明显地愉悦、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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