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母亲至此后除了给我生活费以外,一直都没有回来看过我。她的一些消息时不时地会传到舅舅、舅妈的耳朵里。我自然而然的也零星地知道了一些。但这些消息的真实性不得而知。谁也没有去考察过。这些消息无非就是我母亲又找了一个瘸腿、酷似我父亲的男人,或者嫁给了一个导演,再或者嫁给了一个捡破烂的,但是十分地疼爱母亲。
倒是父亲在我上初三的第二学期带着一个身材比母亲苗条,说话比母亲细声细语的女子。她的眉毛是在美容院纹过的,很不自然。像是两条褐色的虫子趴在眼睛的上方吸血。脸上铺满了雪白的粉,脖子却暴露了她的底细。黑色的脖子上爬满了皱纹,与雪白的脸、透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父亲让我叫她阿姨,我咕哝着叫了一声后,便不再理她。她倒是很开心把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我,说是给我买了一件裙子。我接过裙子后,仍然不吱声。父亲很尴尬。我想早点结束这场面。说是老师不给长时间逗留在外面。父亲和那女子也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条裙子,我一回也没穿过。一开始压在箱底,后来觉得可惜了。便送给了张玉清。
中考过后,母亲打电话让我去她那儿过暑假,然而,待在一个长时间没接触的,即使是亲人的身边,也感到十分不自在。还不如跟着表嫂住来得畅然。倒不是因为母亲住的屋子小而炎热,只是不自在,不习惯。所以,短暂地逗留了一个星期后就回到舅舅的家里,担当了看西瓜地的责任。
在母亲和父亲离婚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二姨也突然宣布和二姨夫离婚。二姨已年过半百,终于知道了生活的意义。二姨夫长期对她的折磨终于让她不能忍受。二姨夫嗜酒如命,常常喝醉后,找二姨的麻烦。二姨总是一再忍让,从恋爱到结婚到姨姐、姨哥的出生,她总是寄希望与二姨夫的改变。可是到最后来,二姨夫不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二姨说:“她已经是将一条腿深入到土中的人了,也应该享受一下不被人折磨的生活了。”
她的儿女,我的姨哥姨姐非常支持他们妈妈的决定。
外婆的四个女儿中,已经有两个都离婚了。舅母说:“不会是这家被谁下了降头了吧?好在大姐和三妹的婚姻还算幸福。大姐一家在农村,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三妹长得天仙般美,是个男人都会垂涎欲滴,所以,也是很安全的。“
大姨是没有离婚。但就在舅母说上述话后没过一个礼拜,大姨夫在田野里突然倒下,从此就没有醒过来。
那天是冬至,蓝天白云下,雪山山围绕,大地一片白茫茫。大姨在家包韭菜鸡蛋饺子。我们那有句谚语:冬至吃饺子,不会冻耳朵。也因为冬季天气太冷,大姨夫去田里看麦苗长得好不好前喝了点酒暖身子。就这点酒惹出事了。
发现大姨夫倒在地里的是村里一位靠捡粪便生存的李老汉。他是村里唯一一位不种田而能生存的人。他春夏秋冬都在捡粪便。羊粪、牛粪、鸡粪、鹅粪,什么粪都捡。他把捡来的粪一些买给同村的人,但大多数还是销往了城市。据说,城市里的人现在只认有机蔬菜。何为有机蔬菜,不就是“不上肥,不打农药,只用粪便”的蔬菜喽。
正当李老汉为了城里人能吃上有机蔬菜行走在田间,寻找着粪便时,他看见穿着蓝色棉袄,黑色的裤子,穿着黑色的棉鞋的大姨夫仰面躺在田埂上。嘴里流着暗红色的液体。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处理事情来都不会连累到自己。不像今天的人,看见老人摔倒在地,就去扶,谁知道这一扶,老人是起来了,自己却跌下去了。各种医疗费、精神赔偿费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也许李老汉是这种新闻看得多了。所以他没有上前去把大姨夫拉起来,而是迅速跑到大姨家报信。
大姨夫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气。但是医生给了一个说法高血压加心脏病。只要一跌倒就没救。
舅舅在大姨夫刚下葬就下定决心要去北京看看她的三妹妹。也这缘于我们村里另一位包工头要些人去北京做活,去时可以给报销路费。舅舅就揩着油去找他的三妹妹,我的三姨去了。
他是想去看看他的三妹妹有没有离婚?他的三个妹妹现在两个离婚,一个丧偶。难道这个家的女孩子真的是被谁诅咒过、并且应验了不成?
一个礼拜后,他回来了。他坐着镇上的三轮车回来的。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一向不舍得花钱的他居然花了五块钱做电动三轮车,不得不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三轮车刚停稳,他的脚还没站稳,就兴高采烈地说:“哎呀!北京那个真是好玩啊,真是美啊!那些个灯花花绿绿,绿绿花花呀,我的一双眼都看不过来啦!我家三妹夫真是有钱啊!带着我去这玩,去那玩,你们猜猜看。他都带我去看了什么?“
原先在舅舅家对门的一棵槐花树下乘凉的人较有兴趣地加入了回答。
一个说:“故宫、长城呗“
另一个说:“颐和园、天坛呗”
还有其他人说其他的。众说风云。
只见舅舅得意洋洋地的说:“这些地方嘛是肯定会去的,但是我的妹夫还经常带我去看一些、、、、、、,看一些、、、、、、,“舅舅故意地朝着其他几个人看了看。见他们完全被自己的话给吸引了。一个个不是睁大了眼睛就是张大了嘴巴。他才得意洋洋地说:“我的妹夫竟是带着我看一些小姑娘不穿褂子的。啊哈哈哈”舅舅一张酱紫色的脸,出现在飘满槐花的风中。
“啊哈哈哈。”其他人羡慕、嫉妒、恨地跟着笑。
他对三姨的生活如何,始终都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