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之后( 四)

外婆的葬礼隆重而又浩大,不但村里的人都到齐了,连周边几个村里的人也都来了。舅舅披麻戴孝跪在外婆的棺材旁。大姨、二姨、三姨、母亲也都守候在棺材旁。大姨每当有人来吊唁,她都能把人家哭得哭了又哭。期间,外婆的干儿子从张八岭骑着摩托车来了,一进灵堂就双手举起,接着趴下:“干娘啊!儿子来晚了啊。”他明白这种场合肯定要哭。但是又哭不出来,但又不得不勉强自己哭。在他双手举起,低头准备哭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不忘记瞟了瞟舅舅的表情。好不容易挤出了两滴眼泪后,便不忍心擦去。看到他滑稽的表演,我都想笑。但是这种情景是不能笑的,若是谁笑,准被当成没心肝的人。在农村,不管你怎样对待自己的老人,但有一条,就是在老人去世时,你一定要装得痛不欲生,孝顺懂事。而人们也总是很在意在他死去时,是否有人会痛心疾首?有时大人疼小孩,总是会逗小孩:“疼你有什么用,以后我死了,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哭我?”
而当大人违背我们孩子的心愿时,我们就威胁他们:“哼,你等着瞧吧,你死了,我都不会哭。”

外婆下葬那天,天公很不作美。竟下起了雷阵雨。抬棺材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后面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一里地远。我走在母亲和三姨的中间。母亲一言不发,低垂着头。自从她踏入这个家以来,眼泪一直没有停歇过。
当我们把外婆安全的放进一个挖好的地穴里,盖上土,同时在上面又用石头、土堆了一个土包。大人们都很累,我们小孩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所以在返回的路上,大家都很安静。
刚踏进家门,母亲就吱吱唔唔地说要回南京。说是上班的地方请不了假。舅舅也没理睬她。三姨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后就不支声了。大姨、二姨倒是劝了劝母亲,让她吃了饭后再走。但母亲归心似箭,定是不依。
母亲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走时都没来得及再看我一眼。没机会和我说一句暖心的话。她不但连她最亲爱的母亲置之不理,也对我这个生生骨肉也不闻不问。外婆已经走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和谁一起生活?我还能不能继续上学都是一个问题。
正当我沉浸在遐想中时,一个声音闯进了我的耳膜。这是我们村里杨姐和张嫂的对话。
“小菜的爸爸怎么没来?这两口子真是有意思。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老丈母娘死了,不见了女婿。女儿也是执行任务般地走个过场。”杨姐说
“哎,听说小菜的爸爸在外面有人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小菜的妈妈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人影了。这次,小菜的妈妈一个人回来,也没见到她爸,估计这个传言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张嫂说。
有关于我母亲和父亲离婚的传闻早在村里像秋末夏初的风似的扫遍了整个村庄。人们很奇怪,在母亲对待外婆的态度上,村里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边倒地说母亲没良心、不懂事,心是石头做的,谁要是养了这样的女儿还不如从小掐死算了。
然而,在对待父亲出轨的问题上,村里的人又集体替母亲包不平。又都认为父亲没良心、不懂事,心是钢铁做的。
母亲对待父亲可谓是尽心、尽力、尽责地服侍,像奴仆对待主人那般顺从。用村里一位善于辞令的人说:“小菜的爸爸让小菜的妈妈上东,她就不敢去西,叫打狗,她绝对不敢赶鸡。小菜的爸爸长得不咋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皮肤像碳似的黑。你别说他还挺有能耐的啊。居然还能在外面搞女人。真是应验了书上的一句话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男人真是忘恩负义的多,想当初,要不是小菜的妈对他的帮助,他能有今天?日子刚好过点就开始作死的节奏。”
父亲的黑和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如果说上述的缺点可以让人忍受的话,那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个三等残疾就足以把他pass掉。父亲一米六零的个子在农村来说等于一个残疾。但是,上天好像对父亲残忍到了极点。这些如果没有父亲的跛足,还勉勉强强可以让他讨到老婆。可是父亲的右脚出身时就比左脚短了一截,以导致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总之,村里及几十里外的村除了我母亲愿意跟他外没一个女孩能看上她。母亲不但愿意跟着他,还像对待皇帝一样地伺候着他。
要说的母亲的长相,虽不算什么倾国倾城、小家碧玉,却也略有几分姿色。母亲大眼、白皮肤,鼻子挺拔,红唇齿白。身高也一米六零。母亲丰满,身材有些微胖。后来看莫泊桑的《羊脂球》,我总是会想起母亲的模样。
村里人有一些人善于用比喻,他们把父亲和母亲的形象比喻成一个残缺的筷子挑着一个白乎乎的肉圆子。我知道,他们所指的白乎乎的肉圆子是什么?是母亲的两对大胸。母亲的大胸是村里多少男子梦寐以求可以摸一摸的对象。
请原谅一个孩子所能理解的这些内容。我生性比较敏感,常常能解读出大人们的话中话,意中意。这不知是生来就具有,还是长期生活的环境造成。母亲自从把我生下来后就没怎么过问过。我是外婆一手拉扯大。我的父母亲长期在南京打工,一年难得见上一两回,就算见到了,也寒暄不到几句后,他们就匆匆离开。外婆虽年老,可是在村里捡拾一些稻谷和挖些野菜,再加上养养鸡,喂只猪,或者放两只羊什么的,生活虽不富裕,但总能解决温饱。一开始,父母亲还付些钱给我们生活,后来则干脆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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